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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陈宗年快被八万块钱活活折磨死了。一想到这一茬，整个人都不好了。胸闷，气短，心里发虚，头发一把一把往下掉。
他不是穷这八万块，而是他冒死偷拿了家里的八万元存款，借给了昔日的情人岳秀，现在却怎么都要不回来了。
他不是一个抠门的人，更不是没了这八万块就不能过。只是这个亏空他填不上，没办法跟老婆窦芳交代。
男人在钱上面向来大意，那是对于有钱的来说。像陈宗年这种经济大权完全掌握在老婆手里、买包烟都要跟老婆请示的人，他大方不起来。
当初借钱的时候他就曾犹豫过，可岳秀一再保证半个月内准还，他才哆嗦着取给她的。现在莫说半个月，八个月都过去了，还没还。
倘若是别人借的倒也还好，偏偏是岳秀！
窦芳跟岳秀是死敌，听说中学的时候两人就暗中较劲儿。后来陈宗年跟窦芳结婚之后没多久，跟岳秀偷情，被窦芳发现了。
陈宗年跪了一天一夜，外加自扇耳光、发誓、写保证书、各种讨饶，才把这事儿绕了过去。
隔了好些年，一提到这事儿，窦芳还来气。她翻旧账，骂娘，打他。每次闹得陈宗年求爹爹告奶奶才消停。
之后几年，岳秀这名字才没有再被窦芳提起。
哪知道就这么巧，那阵儿他去银行办事，碰见了来取钱的岳秀。
多年不见她还是那么骚气，一颦一笑都荡着勾人的涟漪。她说她也在市区买了房子，而且已经搬过来两年了，要请陈宗年吃饭。陈宗年不去，她就用胳膊肘捅他心窝子：“怎么，怕你家那口子啊？”
男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，你不沾他的时候，他人模狗样，态度端正，压根儿看不出来他内心的骚动。但凡你对他有个好脸色，哪怕只挑一挑眉，咧一咧嘴，他便瞬间某虫附体、魂不守舍。
嘴上拒绝着，身体很诚实。饭吃了，酒喝了，她提议去她家坐坐，他就去了。
这一去，不发生点儿什么好像都对不住他男人的本色似的。
借钱，就是在发生了点儿什么之后的事儿。
2
陈宗年被这八万块扼住了喉咙，喘不过气。他的工资卡牢牢地捏在老婆手里，没有额外的收入来填这八万块的缺。每次找岳秀，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，把还款日期一延再延。
陈宗年说秀儿，不是我抠，实在是窦芳那里我没法儿交代啊！
他一说完，岳秀就拿自己的嘴去堵他的嘴，他就瞬间软了，彻底怂了，按部就班地“活动”起来。
每次结束，他都无比颓丧。他妈的明明是来要债的，怎么就又跑了题？
岳秀说，这不叫跑题，这叫肉偿。她烦他像个苍蝇似的在她耳边嗡嗡，直截了当地说：“老陈，实不相瞒，我买了一支股票，赔了。你这钱我一时半会儿还不了了。”
陈宗年就急了，你这不是耍赖吗？
岳秀翻他个白眼：“我说你个大男人，怎么连个区区八万块的主都做不得啊？寒碜不寒碜？”
陈宗年气得起身就要走，岳秀一把拽住了他：“老陈，我也不瞒你了。我问你，你家里谁赚钱？”
陈宗年说我赚钱啊怎么了？
岳秀笑道：“这赚钱的一分钱的主都做不得，不赚钱的倒拿着丈夫的血汗钱养汉子。真是笑话！”
陈宗年脸色大变，你说什么？
岳秀给陈宗年看了她的一个中学同学微信群。窦芳也在里面。不过她俩没加好友，也没在群里发言过。但是群里有一个人跟窦芳关系不浅。
这人叫李志聪，高中的时候跟窦芳好过。后来挖矿发了财，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落魄了。有人说李志聪发达的时候跟班上不少女同学搞过暧昧，还上了床。这里面就有窦芳。
陈宗年听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。
岳秀说，这李志聪发达的时候，在群里嚣张得不得了，天天嚷嚷着聚会。大概班里那些女人就是冲着他的钱跟他勾搭上的吧！后来他落魄了，在群里销声匿迹了。不过听说他私下到处问那些跟他好过的女同学借钱。有的女的相信他会东山再起，借了，有的没借。
岳秀压低了声儿：“你家窦芳就借了。”
陈宗年隐约感觉头顶渐渐发绿，汗也冒出来了。他感觉呼吸困难，下意识地解开了领口第一颗扣子。
陈宗年的心已经坠了下去，嘴却硬着：“你就别扯了。窦芳不是这种人。”
岳秀不屑道：“信不信由你。反正她每个月都给李志聪打钱。李志聪还把窦芳的转账记录给我看过。”
陈宗年接过岳秀递过来的手机，果然有大量窦芳给李志聪转账的截图。看日期，前年的事儿。很多笔，数额一两千，三四千不等。最多一次近一万！
陈宗年脑子里嗡嗡作响，他问岳秀，他为什么要把转账记录给你看？
“男人嘛，谁还没点虚荣心啊？他当初发达的时候来找过我，说要送我部车，让我跟他好。我是那种人吗？我跟你是真感情来的。别人，再有钱我也不会多看一眼。后来他落魄了问我借钱，我又拒绝了，他心有不甘，发来这些东西跟我臭显摆呗！”
3
陈宗年失魂落魄地回了家。本来他还被岳秀这八万块逼得焦头烂额，现在他觉得这八万块根本不值一提！
他拿给岳秀八万，每天诚惶诚恐，焦虑得睡不着觉。她呢？风轻云淡地拿着他辛苦赚来的钱去贴野男人，还他妈一贴就是一年！
虽然她金额没他多，可加起来也不少了。并且性质也太他妈恶劣了。
他只有一次，她却是一而再再而三没个完啊！她做了这种不要脸的事儿，平时竟还对他大呼小叫，颐指气使，她哪儿来的勇气？
陈宗年第一次对窦芳的质问发起反击：“一天到晚问问问，我是个男人，就不能有点自由？”
他真想揪住她的衣领让她把这事儿说明白，可岳秀让他千万忍住，别乱了阵脚。现在提也没个证据，光凭那些个转账记录能证明什么，搞不好还打草惊蛇。
岳秀像个军师一样给陈宗年指点，口口声声骂窦芳不要脸，丝毫不去想她跟陈宗年何尝又要脸。
陈宗年也显然忘了这一点，对岳秀好感倍增，觉得岳秀有情有义、不势利。现实中哪个女人能经得住一辆车的诱惑？
男人就是这么神奇的生物，觉得自己乱搞天经地义，和自己乱搞的女人也没什么不对。但要是自己的女人和别人乱搞，那就该浸猪笼。
窦芳问陈宗年是不是吃枪药了，怎么脾气这么大。
她本来还面带微笑，以为陈宗年在单位受了气。哪知道他还蹬鼻子上脸了，叫她以后别啰里啰嗦。他回不回来，什么时候回来，他自己心里有数，别一天到晚盯犯人一样盯着他。
结婚这么多年，陈宗年头一遭在家里这么横。特别是当年被窦芳抓了奸之后，他在家里更是跪着趴着、看窦芳的脸色做人。
奇怪的是他这次这么怼窦芳，窦芳居然没有跟他吵，而是转身去了厨房做饭。
陈宗年更肯定窦芳心里有鬼。第一次背后啐了她一口，暗骂了一声：婊子！
4
陈宗年完全不为那八万块钱而烦恼了。跟岳秀在一起时也可以全情投入了。他把对窦芳的满腔怨恨全都化作动力使在岳秀身上。
岳秀问起窦芳的情况，陈宗年什么也不说，但脸色阴沉得可怕。
陈宗年心里已经拿定了主意，只要证实窦芳真的跟那个李志聪有一腿，他就一定要跟她离！他以前在家里什么都让着她，不代表他没有男人的血性！
何况离了这荡妇，他还有岳秀。以前他觉着岳秀骚里骚气，在仔细衡量比较了两个女人之后，他毅然决然选择了脾气差点但是看上去更本分的窦芳。现在看来，他真是瞎了眼。
他被岳秀不为豪车所动的骨气深深打动，为她没有放弃尊严成为有钱男人的玩物表示敬佩。
想想这么多年，他居然弃这么好的岳秀于不顾，而惴惴地生活在一个贱女人的高压管制下，他就愈发觉得不值。
他恨不能立马跟窦芳离婚！离婚前再狠狠扇她几耳光！叫她滚！
想不到窦芳先发制人，晚上回了家，窦芳把一张银行卡拍在陈宗年跟前，质问他：“这卡里怎么少了八万？”
陈宗年稍作镇定，冷笑道：“家里的钱都是我挣的，怎么支配还需要通过你吗？倒是你，这些年经济大权牢牢攥在手里，有没有搞鬼我还都不知道呢。我问你，你跟那个李志聪什么关系？”
窦芳陡然色变，哑口无言。
这表情严重刺激了陈宗年，这证明岳秀所言非虚。
陈宗年怒道：“怎么，说不出话了？你平时不挺能耐的么？”
窦芳死死盯着陈宗年：“你怎么知道李志聪？谁告诉你的？”
陈宗年当然没有提起岳秀。他只说了一句“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”。
面对陈宗年的诸多质问，窦芳一言不发。陈宗年当她是默认了，气得拍桌子，摔碗，骂她，列数她这些年来的诸多罪状。她怎么一分钱不挣还对他吆五喝六，颐指气使。怎么像对待犯人一样对待他，不给他一点点做人的尊严。怎么拿着他的血汗钱勾搭野男人，给他戴绿帽子。
他骂得唾沫横飞。窦芳呢，好像他一点都没有冤枉她似的，一句辩白的话都没有。
陈宗年终于骂累了，陈宗年问窦芳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。窦芳就问他，你这钱，是不是借给岳秀了？
陈宗年承认了。你能拿我的钱养野男人，我为什么不能借给岳秀？岳秀比你干净多了！
5
没费多少周折，这婚就离了。因为窦芳手里有陈宗年第一次出轨岳秀时写的保证书，而陈宗年手里却没有窦芳出轨的证据。窦芳说如果打官司，他占不到便宜，还会名誉扫地。陈宗年想想也是，再说就算他有证据，男人被绿了始终是丢脸的事儿，还是不公开、协议离婚的好。于是就在窦芳起草的离婚协议上签了字。
也就是多给几个钱的事。陈宗年想着，反正儿子跟了窦芳，给她了也算让儿子多一份保障。当然如果后面，窦芳没钱花了哭着来求他，他就会给她好看。
他不仅不会再给她钱，还要把儿子的抚养权也夺过去。
窦芳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。她随他去，反正他也乐不了多久了。
窦芳不是傻子，她早就发现账上少了八万，只是没吭声罢了。陈宗年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，这些年他虽然常有小心思活泛着，对她到底是有些畏惧的。要不是什么十分特别的人，这钱他根本不敢偷借出去。能有什么人，女人呗？她第一个就猜到了岳秀。
岳秀两年前搬来了市区，她是知道的。只是没想到这两人这么快就又勾搭上了。
陈宗年每次出门她都跟着，他的手机她也在他睡着的时候拿他指纹解锁看过了。她不吭声，是想看看他最后会想出什么法子来填这八万的缺。
窦芳太清楚岳秀的为人了，这笔钱给了岳秀，陈宗年就甭想要回来了。
窦芳十分后悔当年发现陈宗年跟岳秀偷情之后没有果断离婚，而是硬着头皮维持下来。现在想来，有句话实在太对了：偷情和家暴一样，只有零次和无数次。她想等陈宗年为这八万块跟岳秀闹翻了再出手，把这贱男踢出去，想不到岳秀先下手为强，污蔑她跟李志聪。
没错，李志聪发达之后确实在群里找过她。她知道一个中年男人富足之后的那点心思，无非就是重温旧梦，填补一下当初未能在一起的缺憾罢了。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。
再然后李志聪在群里做理财，很多人跟着他做，赚了钱。窦芳经不住诱惑，也跟着他做了一阵。
她不懂理财，全靠李志聪领着。她手头一有闲钱就给李志聪转过去，让他帮她弄。起初还有些小利，再然后，开始亏损，等她反应过来，已经联系不上了。
但这说破天就是一个理财菜鸟被诈骗了的故事，和奸情什么的，完全沾不上边。
而岳秀，才是真正如假包换的贱人，这些年辗转了不知道多少男人。几乎每一个跟她有关系的男人，都被她坑过钱。李志聪阔的时候，岳秀投怀送抱，后来李志聪落魄了，打着理财的幌子跟同学圈钱，那些转账记录什么的，就是吸引同学投资的活广告。岳秀懂投资，一看就是不靠谱，就没再回应他了。
说白了，李志聪和岳秀骨子里是一样的人，谁也骗不到谁。
6
岳秀本来没想污蔑窦芳，虽然她俩有过过节，可好歹这么些年过去了。
但陈宗年为了八万块钱天天跟她耳边嗡嗡，怕老婆怕成那样，她不禁来气。凭什么她窦芳处处压她一头？成绩比她好，身材比她好，男人缘也比她好，就连找个老公，也是管得服服帖帖。
岳秀灵机一动，就把李志聪挖出来了。
反正闲着也是闲着，做根搅屎棍，恶心一下人家夫妻俩，也是一件乐事。
只是她没想到，她这三言两语的，这两人就真离了。
她更不知道，由始至终窦芳都知道这全是她的伎俩。
窦芳不是被她搅黄了婚姻，而是她自己不想要这劣质的婚姻和这恶心的男人了。
窦芳倒是对岳秀有点小担心，又有点幸灾乐祸。陈宗年骨子里是个对女人有着重度依赖的男人。他这次之所以敢造反，除了相信窦芳真的出轨之外，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有岳秀这个接盘侠。
他以为岳秀可靠，忠贞，能像个良家妇女那样跟他过日子。
要是有朝一日他发现，事情跟他想像的完全不同，他会做出点什么事儿来呢？
窦芳有保留聊天记录的习惯。以前李志聪撩她，她拒绝他的一字一句都在。包括给他打钱投资，也是有依有据。
而且，李志聪当初为了跟窦芳显摆，把岳秀主动勾引他的聊天记录截图给了窦芳。那时候他还没落魄，挺有钱的，岳秀为了勾搭上他，给他发了大量辣眼睛的裸照。
窦芳能想象出陈宗年在看到那些精彩绝伦的聊天截图时的表情。当然，关于她出轨这事儿，也会在同一时刻被证实是天大的冤枉。
那时候，就有好戏看了。
就让那两个恶心的人，在未来好好地互撕吧！而她窦芳，还有自己的路要走。自从那次被李志聪骗了后，她恶补了不少理财知识，正在合计着和别人投资个小餐馆，赚点辛苦但是踏实的钱呢。
她相信未来会好。只要自己争气，有没有男人都能过好。
——完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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