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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部诡案录丨蘑菇案（下）
柳雯雯
12
还有五分钟，飞机就要起飞了，大约二十个小时后，便会落在大洋彼岸的洛杉矶国际机场。
再见了，孙清扬。柳雯雯闭上眼睛。她太累了，想好好地睡个长长的觉。
这时，机舱门打开了。几位便衣民警在空乘人员带领下，走到柳雯雯跟前。领头的正是刘歪嘴。
刘歪嘴掏出证件，俯下身问道：“你是柳雯雯吗？”
柳雯雯：“是的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刘歪嘴：“柳雯雯女士，我们是云南省公安厅凶案特别调查组的，这是我的证件。有个案子需要你的配合，请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柳雯雯慌了神。她双手掩面，足足在座位上沉默了一分钟。稍后，她起身离开座位，说，“好吧，我跟你们走。”
刘歪嘴在同事耳边低语了几句，让他们将柳雯雯带出机舱。他却站着不动。他在观察柳雯雯邻座戴墨镜的男人。这男人正手捧一本杂志在读，塞着耳机，看起来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。他对邻座的女士被请下飞机的事情，似乎毫不知情也毫不关心。
刘歪嘴拍了拍男人的肩膀，取下他的耳机，说：“喂，这位先生，请你跟我们走一趟。”
男人将手中的杂志放在小桌板上，满脸疑惑：“你是谁？我为什么要跟你走？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刘歪嘴：“你认识刚才那位女士吗？”
男人：“不认识。”
“噢？那这是什么？”刘歪嘴把男人面前小桌板上的杂志拿开，一黑一白两只手机露出来了，白色的那只小巧玲珑镶满水钻，使用者应当是一位女士，“若你们毫不相识，她为何要将自己的手机和你的手机放在一起？这个举动说明，你们不但认识，是同行者，还很熟，很有可能是恋人。方才这位女士在离座前，明明知道自己的手机在你的小桌板上，却并不伸手拿走，正是为了隐藏你们之间的亲密关系。而你在这位女士被带走后，立马拿起杂志阅读，是企图遮盖她的手机，对吧？”
男人的脸唰地变白了。
刘歪嘴冲男人努了努嘴唇：“那么，走吧，先生。”
13
离开禄劝的前一天，刘歪嘴去了落白别墅。他觉得有些反常。认识孙清扬的人都说，他喜欢收藏名画古玩。别墅二楼尽头的小房间，是专门用来摆放藏品的。案发后，这个房间空空如也。除此以外，那些放在保险柜里的世界名表也不翼而飞了。
此外，刘歪嘴发现，孙清扬死前一个星期，他名下的资产(一家文化公司，三家餐饮店，国内外房产若干)通通改名换姓，静悄悄地成了别人的。
转移财产和盗取财物的是同一个人，这个人，就是柳雯雯。
柳雯雯是孙清扬的情人。刘歪嘴把她从飞机上请下来时，她正准备飞往美国。与她同行的，是她背着孙清扬找的男友，一位不出名的画家。他们打算，走了就不回来了。
或许，柳雯雯早就不爱孙清扬了。她对他生了厌倦，还有恨。她觉得自己像是孙清扬手中的提线木偶，活得麻木又提心吊胆，若是哪一天，孙清扬剪断了那根线，她便会粉身碎骨。
这一日，她在街头闲逛，遇见一个给人画像的艺术家。
艺术家：“你希望我把你画成什么样？”
“随便画，不要问”。柳雯雯有些不耐烦。
艺术家：“真的随便画吗？”
柳雯雯：“随便。”
“你能不能做我的人体模特？你的脸很有味道，身材也好，我想画你这样的人。但我可能请不起你。”艺术家说话声音很小，有些不好意思。
柳雯雯冷笑说：“什么人体模特，不就是脱衣服吗。脱就是了。”
艺术家从没遇见过这样的女人，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气质。
柳雯雯跟着艺术家回了住处。屋子又小又破，没几件像样的家具，冰箱里空空如也，起皮的地板上堆放着卖不出去的画作。他可真落魄啊。这世上竟有比她还可怜的人。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？先如他所愿，为他当一回人体模特吧。柳雯雯是个好模特，她足足坐了一整个下午，动也不动。等艺术家画完画，柳雯雯便迅速穿起衣服。艺术家去个卫生间的功夫，柳雯雯就不见了。艺术家有些遗憾，这是个有意思的女孩，可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。怎知，夜幕降临时分，柳雯雯回来了，买了新鲜的肉菜蛋，还有一瓶红酒。她什么也不说，一头扎进厨房。艺术家有些手足无措，红着脸问柳雯雯：“要不要我帮忙？”柳雯雯说，“不用，你去画你的画，一会儿出来吃饭就行。”
饭桌上，柳雯雯问艺术家：“你觉得我做的饭好吃吗？”
艺术家狼吞虎咽：“好吃好吃！”
柳雯雯：“我给一个男人做了五年饭了，他说一点都不好吃。他喜欢吃蘑菇，我偏偏就不会烧蘑菇。”
说着说着，柳雯雯哭起来了。
艺术家：“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做饭呢？”
柳雯雯：“因为我爱他呀！”
艺术家：“那他爱你吗？”
柳雯雯：“他只爱他自己。”
艺术家：“离开他吧。”
柳雯雯：“我没有想过离开他，我每天都在等着嫁给他。每当我想离开他的时候，我就会想，万一他想吃我做的饭了呢？”
柳雯雯喝多了，醉得不像样子，在沙发上睡了一夜。艺术家一夜未眠，一直在画柳雯雯的像。他觉得，这是他画过的最好的一张画。
清晨，柳雯雯离开前，给艺术家煮了碗热腾腾的米线。
自此，柳雯雯和艺术家便常常在一起。柳雯雯为他租了个画室，高价买他的画，一有空就跑来帮他洗洗衣服煮煮饭。她或许是爱上了艺术家，或许不是。她打心底里觉得她和艺术家是差不多的人。高高在上的孙清扬施舍给她的东西，她拿去给艺术家。这个时代，人人都想不劳而获，但给予的感觉其实更好。
艺术家喜欢听柳雯雯说，你去画你的画吧，一会儿出来吃饭就行。他觉得好幸福。过去，他画画的时候总是不愿意停下来，因为一停下来，寂寞就会像蚂蟥一样钻进身体。现在，他愿意停下来，不那么累了。他喜欢吃柳雯雯做的饭，他和她一样，不喜欢吃蘑菇。这样的女人，应该请她做自己的妻子。
艺术家说：“我们私奔吧。远走高飞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永不变心，每天都做爱，然后生一大堆孩子。你呢，每天为孩子们煮饭，我教他们画画。”
柳雯雯说：“钱呢？吃什么喝什么？”
艺术家不傻。他知道，他靠柳雯雯养着，柳雯雯靠孙清扬养着。离开了孙清扬，他和柳雯雯谁也活不下去。
你看看，穷人不配私奔，连浪漫的资格也没有。
柳雯雯怀孕了。算算时间，受孕时，孙清扬正在英国铂斯演出。孩子是艺术家的。柳雯雯烦恼极了。柳雯雯已经为孙清扬流了四个孩子，子宫薄得像一张纸。若是再流掉这个孩子，她或许无法再做母亲。若是不流掉，孙清扬知道了，一定不会放过她。
艺术家：“雯雯，离开孙清扬，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。”
柳雯雯：“说得容易。生下来怎么办？跟着我们过苦日子吗？”
艺术家：“我去挣钱，你和孩子不会有苦日子过。”
柳雯雯：“哼，等你的画卖出去再说吧。”
艺术家也有些恼：“我受够了现在的生活！我想要一个新的开始。雯雯，只要你把孩子生下来，我就不再搞创作，老老实实地去当美术老师，去他妈的艺术！”
柳雯雯有些心动了，她第一次萌生了离开孙清扬的念头。有了这样的念头，她就什么都能干得出来了。
柳雯雯跟了孙清扬五年了。孙清扬有多少钱，放在哪，她了如指掌。她不动声色，静悄悄地把孙清扬的钱变成了自己的。她盘算着，等孙清扬发现时，她已经和艺术家到了美国，投奔了在唐人街开餐馆的小姨。
柳雯雯心一狠，要拿，就都拿走。一分钱都不给他剩。她驱车赶往落白别墅，取走了二楼所有值钱的名画古玩，接着用偷来的钥匙，打开保险箱，拿走那些价值不菲的世界名表。
柳雯雯和艺术家争分夺秒地将那些艺术品出手套现，变成银行卡上的数字。腰包鼓鼓的柳雯雯订了两张一周后飞往洛杉矶的机票，打算开始新的生活。
怎知，孙清扬提前发现了这一切。能让自己变成穷光蛋的，只有柳雯雯。孙清扬气急败坏地给柳雯雯打电话，要她马上来落白别墅解释清楚，不然就报警。
柳雯雯说：“你先不要报警，我马上来。”
孙清扬说：“好，我恭候你的到来。”
柳雯雯知道，如果二个小时后她没有出现在落白别墅，孙清扬一定会报警。
她了解他。
艺术家慌了，明明好日子就在眼前，却过不上了。他说：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，杀了他！等警察查出真相，我们已经在美国了。”
几分钟功夫，柳雯雯和艺术家便商量出一条杀人妙计。
去落白别墅之前，柳雯雯先上了一趟蘑菇山，她要找一种剧毒的白色蘑菇，叫“死亡天使”。这种蘑菇一般生长在栎树的背阴面。柳雯雯运气好，在半山腰见到好几棵栎树，用棍子拨一拨灌木丛，一簇簇白色的蘑菇便出现了。柳雯雯一边采一边说，你们长得真好看，可惜太毒了，吃不得。
柳雯雯下了山，到了落白别墅，孙清扬恰好在厨房煮蘑菇汤，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。
孙清扬：“你来了！先坐坐，我去倒个垃圾。”
柳雯雯：“好。”
孙清扬出了门，柳雯雯便将“死亡天使”悄悄放进汤锅，搅了搅。
倒完垃圾的孙清扬还来不及和柳雯雯交谈，就进来个工作电话，听起来好像是下个月有人请他去台湾演出。柳雯雯怕孙清扬发现蘑菇汤里混有其他菌子，不肯吃，便将那些白色的菌体捡出来，假装上卫生间，扔进马桶冲了个干净。
柳雯雯从卫生间出来时，孙清扬已经在喝着一碗菌子汤了。
孙清扬：“说吧，你为什么要把钱都转移走？”
柳雯雯：“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。”
孙清扬：“谁？”
柳雯雯：“你去了不就知道了。”
孙清扬：“去哪？”
柳雯雯：“蘑菇山。”
柳雯雯知道，上了蘑菇山的孙清扬，毒性很快就会发作，疼痛难忍的他无法下山，夜黑风高，也没有人会听见他的呼救，便只能在山上等死。若再下一场雨，便什么都不会留下。
孙清扬果真跟随柳雯雯上了山，一切又都如柳雯雯所料。
孙清扬：“雯雯，我肚子好痛，腿也软，走不了路了。你到底要带我来见谁？”
柳雯雯：“阎王。”
孙清扬：“雯雯，你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。明天我们就结婚，好不好？”
柳雯雯：“吃了死亡天使，你还能活吗？”
孙清扬：“你这个毒妇，我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！”
孙清扬只剩一口气，脚在地上乱蹬，一双眼睛却死死瞪着她。
柳雯雯大叫：“闭上！你把眼睛闭上！”
孙清扬还在瞪她。柳雯雯杀红了眼，她用手去抠他的眼睛，生生把一对漂亮的眼珠子抠出来了。
这时，几道闪电划过，脚边落下一道炸雷，山风刮起来，眼看着，暴雨就要来了。
雯雯赶紧跑下山。
若是这样一个故事，媒体大概会用这样的标题“*妇红杏出墙毒杀魔术师，出逃失败飞机舱中被生擒”。
人们喜欢看这样的故事。
14
而柳雯雯讲述的，却是另外一个故事。
柳雯雯是在一次性交party上认识孙清扬的。她是一个可以做她父亲的官员带去的，孙清扬带的是一个女大学生。
孙清扬一直盯着她的脸看，但又不是在看她的眼睛。奇怪。
arty结束后，孙清扬对柳雯雯说：“你跟我吧，那个老头给你多少钱，我付你双倍。”
那时候的柳雯雯，是云南大剧院的一名小演员，除了年轻貌美，一无所有。
跟谁都是跟。谁有钱跟谁。柳雯雯马上离开了官员，跟了孙清扬。
渐渐地，柳雯雯爱上孙清扬了。她早听说，孙清扬的前妻年纪轻轻就自杀了。这件事情孙清扬从来不提，但他每日起床，第一件事便是将前妻的遗像擦一擦。
世上竟有这样的男人。能嫁给他该多好。
一天晚上，两人温存过后，柳雯雯柔声对孙清扬说：“我爱你。”
孙清扬冷笑一声，点了根烟抽，说，“你可别爱我，我坏得很。”
柳雯雯说，“你再坏，我也想嫁给你。”
孙清扬说，“我死了，你会不会每天把我的遗像擦一擦？”
柳雯雯说，“当然会！”
孙清扬说，“不，你不会。你若是会，你就会像我一样，每天早晨把我前妻的遗像给擦一擦。”
柳雯雯听不懂孙清扬的话。但她肯定不会去擦罗百灵的遗像。
孙清扬对柳雯雯不错。房子车子金银首饰，该送就送，又将她介绍给一些相熟的导演，让她得到一些演出的机会。
孙清扬越是这样，柳雯雯越想嫁给他，越想给他生孩子。无论柳雯雯怎么说怎么做，孙清扬都不和她结婚生子。柳雯雯想了个办法，用针将避孕套戳破，怀上了孩子。
孙清扬逼着她打掉。柳雯雯不同意。
孙清扬恶狠狠地说：“你要是把孩子生下来，我马上掐死他。”
打掉孩子的柳雯雯伤心欲绝，和孙清扬提了分手，想以此报复他。孙清扬说：“行，那祝你幸福。”柳雯雯爬上高楼，要往下跳。孙清扬说，“你赶紧跳吧，死了干净。”
柳雯雯气得浑身发抖：“孙清扬，你说得没错，你简直坏透了。”
柳雯雯受了刺激，得了抑郁症，每天嚷嚷着自杀，住院治疗了大半年。
15
出院后，孙清扬开车来接她。
孙清扬说：“我不是不爱你，我是谁都不爱。你先留在我这，等你找到真正爱你的男人，你就走吧。”
再后来，柳雯雯就遇见了艺术家。艺术家爱她，愿意跟她生孩子，愿意带她远走高飞，但艺术家没有钱。
在得知自己怀了艺术家的孩子的那一刻，柳雯雯就想离开孙清扬了。她的确拿走了孙清扬的钱。她就是觉得，孙清扬那样的人，要那么多钱没什么用。
柳雯雯：“孙清扬不是我杀的。”
刘歪嘴：“那天晚上，你去落白别墅干什么呢？”
柳雯雯：“我去看看他，和他道个别。人间的面，见一面少一面。”
那天晚上，大约十点左右，柳雯雯到了落白别墅。她到的时候，孙清扬正在喝蘑菇汤。
她跟孙清扬说，“我要走了。如果我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，你要多原谅。”
孙清扬吹了吹滚烫的蘑菇汤，头也不抬地说，“那好，祝你幸福。”
这句话，惹恼了柳雯雯。她冲上去，抬手给了孙清扬一巴掌。孙清扬摸了摸脸颊，笑了笑，低声说，“不要生气，对孩子不好。”
孙清扬的这句话说得很小声，窗户下面的另一个人没有听清楚，否则，他就是另外一种死法了。
柳雯雯一惊，原来，孙清扬早就知道她和艺术家的事情了。说不定他也知道她把他的钱给转移走了。
柳雯雯心头一热，紧紧拥抱了孙清扬，魔术师啊，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。
柳雯雯说，“我走了。”
孙清扬说，“过得不好就回来。”
16
刘歪嘴审问了艺术家。
刘歪嘴：“蘑菇山命案的那天晚上，你到哪去了？”
艺术家：“哪里都没去，在家睡觉。”
刘歪嘴：“你撒谎。我在你的汽车后备箱搜到一把砍刀，一些绳索和编织袋。我们的民警走访证实，都是你在案发那天傍晚购买的。你买这些东西做什么？”
艺术家低头不语。
刘歪嘴吼道：“问你话呢！”
艺术家冷笑了一声：“你若是查出来什么，就直接把我抓起来，又何必在这里问我。”
刘歪嘴：“那天中午，柳雯雯突然和你说要去见孙清扬。你起了疑心，怕柳雯雯出卖你，把转移财产的事都推在你的头上，同孙清扬和好如初。你买了这些凶器，远远地跟踪柳雯雯来到落白别墅，躲在窗户下偷听他们的对话。如果柳雯雯变了卦，放弃和你私奔到美国，你便将他们俩杀掉；若是孙清扬发现了你们转移财产的事实，威胁柳雯雯要报警，你就等柳雯雯走了以后，杀了孙清扬。砍刀，绳索，编织袋，是你用来杀人分尸，抛尸用的。然而，柳雯雯只是去和孙清扬道个别，而孙清扬也没有提钱被转移的事儿，你便收回了杀人念头。柳雯雯走后，你也走了。对吗？”
艺术家一惊。眼前这位歪嘴警察，像是从他的心上走了一遭。
艺术家：“哼！反正我没有杀人，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？”
刘歪嘴：“一个人如果动了杀人的念头，那他迟早要杀人！你若是杀了人，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起来。日后你要是再动了这样凶恶的念头，就想想我今天说的话。”
17
刘歪嘴把柳雯雯和艺术家放了。
刘歪嘴对柳雯雯说：“姑娘，离开那个艺术家吧。比起孙清扬，他差远了。你若是跟了他，迟早丢了性命。”
柳雯雯说：“刘警官，我记住了。”
三天后，柳雯雯一个人悄悄飞去了美国。
赵厅长问刘歪嘴：“你怎么把柳雯雯放了？”
刘歪嘴：“人又不是她杀的。”
赵厅长：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刘歪嘴：“我早就知道了。我一见到她，就知道不是她杀的。”
赵厅长：“为什么？”
刘歪嘴：“柳雯雯身形消瘦，面色苍白，没无精打采，眉毛颜色淡，后半段几乎脱落，右脖颈处有些肿大，这样的女性一般都患有甲状腺功能减退。我询问她后，得到肯定的答案。甲减患者的指甲通常又薄又软，极其容易折断。我注意到，柳雯雯的指甲留得很长，至少三个月有余，且做了精致的美甲。老赵，你想想，用手指把一个人眼珠子抠出来，得使多大劲！如果她是凶手，那她的指甲一定会折断，但柳雯雯的指甲完好无损。所以，凶手不是她。”
白手套
18
刘歪嘴又回到趟蘑菇山，他觉得答案或许还在这里。
在山脚下，刘歪嘴碰见了发现尸体的曲比家三姐弟。
阿美：“刘警官，我的小弟弟阿果找了你很多天了。”
刘歪嘴：“找我？”
阿果：“是的。刘警官，我想起来，其实山上的那个死人，我在案发前一天见过他。只是因为他被挖去了双眼，所以我没有认出来。我记得，他说他是个魔术师。”
那是阿果第一次上山捡蘑菇。他在半山腰碰见同样在捡蘑菇的孙清扬。
孙清扬：“小家伙，你几岁了？”
阿果：“我五岁了。”
孙清扬：“那这一定是你第一次捡蘑菇吧，怎么没有家人陪同呢？”
阿果：“我妈妈死了，爸爸忙着挣钱养家，姐姐和哥哥也很忙，他们要做家务，又要做作业。没有人带我来。”
“好吧。我来教你认菌子吧。一般来说，越好看的蘑菇毒性越大，是不能采的。”曲比阿果顺着孙清扬手指的方向望过去，是一小丛毒蝇伞，红色的菌盖上布满白色的斑点，漂亮极了。
“当然，这并不意味着长相朴素的蘑菇就一定能采，”孙清扬领着阿果走到一棵栎树下，指着一些白蘑菇说：“瞧啊！这是死亡天使，是世界上最毒的蘑菇。虽然它是白色的，跟草菇很像，闻起来还有股香气，但只要吃下一小片，命就没了，所以万万不能采，记住了吗小家伙？”
阿果点头：“记住啦！”
孙清扬说：“走，现在我们去捡一些能吃的蘑菇吧。”
阿果在孙清扬的带领下，捡了些见手青，鸡枞菌，奶浆菌，还有干巴菌。
下山的时候，阿果走在前面，孙清扬在他身后。忽然，孙清扬喊了一句，小家伙，你的菌子掉了。
阿果低头一看，草丛里果然有一朵见手青。孙清扬俯身把菌子捡起来，递给阿果面前，问道：“是这个吗？”阿果一看，咦？怎么是红色的毒蝇伞呢？明明是见手青啊！孙清扬说：“哦，看来，这不是你掉的菌子，那就扔掉吧！”只见孙清扬手一抬，红色的毒蝇伞在草地里滚了两下，竟然变成白色的死亡天使了。阿果惊呆了，他揉了揉眼睛的功夫，死亡天使不见了，又变成一朵鸡枞菌了。
阿果高兴地拍起了手，跳起来喊：“好神奇啊！像是在变魔术！”
孙清扬哈哈大笑起来。他说：“小家伙，我是个魔术师，刚才就是在给你变魔术！”
阿果说：“你真的是个魔术师吗？”
孙清扬说：“当然！”
阿果说：“你是不是什么都能变呢？”
孙清扬说：“能啊！”
阿果说：“那你能把我死去的妈妈变活吗？我好想她，我想她想得晚上睡不着觉，睡不着觉肚子就特别饿，好难受啊。”
阿果记得，他说完这句话后，孙清扬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不见了。
19
“刘警官，我可能说错了话。魔术师先生的眼泪就像天上的雨，说落就落了。现在想想，我觉得他是个好人。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人挖掉眼睛呢？”
刘歪嘴说：“能想尽办法逗一个孩子开心的人，自然是个好人。”
柳雯雯在飞往美国的前一天晚上，给刘歪嘴打了个电话，她说：“刘警官，我想见你一面。我想起来一些事情，或许，对你破案有帮助。”
刘歪嘴在一家咖啡馆见到了柳雯雯。
柳雯雯：“刘警官，你还没告诉我，孙清扬到底是怎么死的？”
刘歪嘴：“中毒。他吃了一种含有剧毒的蘑菇，叫死亡天使。”
柳雯雯：“这倒不奇怪。孙清扬爱吃蘑菇，特别是见手青，因为吃见手青，他每年都要中毒好几次，轻则出现幻觉大喊大叫，重则昏迷不醒，被送到医院去洗胃。”
刘歪嘴：“每年都中毒好几次？见手青煮熟了就没有毒性了呀！他是没有煮熟吗？”
柳雯雯：“我也问过他，他说见手青煮得太久就不好吃了。”
刘歪嘴：“这倒也是。”
柳雯雯：“哦，刘警官，孙清扬不只我一个女人，有一些我还见过。我总觉得他喜欢的女人有一些相似之处，但又说不清楚。对了，孙清扬总喜欢盯着我看，有时候看得都出神了，却又不是在看我的眼睛，不知道他在看哪里。这种感觉，怎么形容呢？就好像是相机的镜头不对焦一样。难道，我身后有鬼吗？”
刘歪嘴：“嗯，的确有些古怪。”
20
在柳雯雯的帮助下，刘歪嘴见到了孙清扬的一些情人。他仔细观察了每个女孩的脸，确实找到了一个共同之处：她们的鼻梁上都有一颗痣。柳雯雯也是。
刘歪嘴明白了，孙清扬盯着看的，正是柳雯雯鼻梁上的那颗痣。
孙清扬为什么喜欢鼻梁上长痣的女人呢？
凌晨三点，刘歪嘴仿佛想起了什么，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，连鞋也顾不上穿，便拿上车钥匙，朝断肠崖公墓开去。一到公墓，刘歪嘴便“砰砰砰”拍着铁门，门口那只半人高的黑狗狂吠不止，睡眼惺忪的守墓人拉亮了灯，骂骂咧咧地起了床。
刚打开门，守墓人还没看清来人是谁，刘歪嘴就冲了进去。
刘歪嘴站在罗百灵的墓碑前，一动不动。
太阳慢慢升起了，整个世界都变得清晰起来。
答案就在这里。
墓碑上的照片中，罗百灵的鼻梁上长着一颗痣。
21
蘑菇山命案已经过去十天了。孙清扬不是一般人，他是一位享誉国际的魔术大师。他的死像个炸弹，将舆论的水面炸出巨大的浪花。主流媒体连番刊文，质疑云南警方的破案能力，而在网络上，有关蘑菇山命案帖子的点击率一直居高不下，流言漫天飞。
这期间，刘歪嘴抓了一些人，又放了，他甚至连一个犯罪嫌疑人也没有锁定。赵厅长有些急了。
赵厅长正准备打电话给刘歪嘴，刘歪嘴便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门口，他蓬头垢面，连鞋也没穿。他是从断肠崖公墓直接赶过来的。
赵厅长：“歪嘴子，你这是去破案还是去打渔？怎么连鞋都不穿？”
刘歪嘴答非所问：“老赵，案子破了。”
赵厅长：“凶手呢？”
刘歪嘴还是答非所问：“我给你讲个故事吧。”
22
故事要从孙清扬带着罗百灵离开禄劝说起。
孙清扬曾经说过，要每天都给罗百灵买一条花裙子，让她每天都有新裙子穿。一开始，孙清扬的确是这样做的。慢慢地，就不买了。孙清扬解释说，他太忙了，实在抽不出时间来。罗百灵也不生气，反正她的裙子已经很多了，穿也穿不完。
罗百灵喜欢看孙清扬变魔术。孙清扬说：“天啊，你是一个魔术师的妻子，难道你不知道魔术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吗？我每天在舞台上费尽心思地骗别人，回到家还要骗你，我累不累？”
孙清扬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了。罗百灵闻到他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，还在他的衬衫上发现了口红印。但罗百灵什么也不说，她心想，这或许是他演出时的舞台装扮呢。
一天清晨，罗百灵出门买菜，刚走到菜场入口，一个黄头发的年轻女孩冲上来，抓住罗百灵的头发就打，一边打一边问：“说！什么时候离开孙清扬？”罗百灵被打得可怜，却一声不吭。不少人围过来看。卖鱼的张大妈认识罗百灵，罗百灵经常来买鱼头，她说她爱人喜欢吃剁椒鱼头。卖红糖的李婆婆也认识罗百灵，她说她宫寒，月经不调，医生说她不太容易受孕，得喝红糖调理调理，她想尽快生个小宝宝。一个女人打另外一个女人，被打的女人既不还手也不叫骂，必定是小三了。
打人的女孩声音高了起来：“告诉你罗百灵，孙清扬都跟我睡过一百回了，赶紧跟他离了吧！”
听见这话，卖卤菜的赵老大一下子从卤菜摊位里冲了出来，喊道：“我日他妈，原来打人的才是小三！这世道是怎么了？狐狸精还敢到太阳底下乱跑了！”
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红糖，砸到年轻女孩的头上，她还没反应过来，一只找不到主人的脚踹在了她的屁股上，她身子一歪，怎知脚下有一堆鱼肠子，呲溜一下滑出老远，摔了个狗吃屎。
张大妈正在杀一只鱼，一棒槌下去，鱼就不动了。她撸了撸袖子对年轻女孩说：“黄毛丫头，赶紧走吧，再不走就走不掉了。”
年轻女孩灰溜溜地走了。
晚上，孙清扬回来，看见罗百灵脸上的伤，说：“你的脸怎么了？”
罗百灵说：“哦，我走路不小心摔的。”
孙清扬说：“这么大的人了，走个路都能摔成这样。”
罗百灵哭了。
孙清扬起身，扯过衣服，说：“哭哭哭，就知道哭！烦死了，走了！”
孙清扬摔门而去。
罗百灵哭得更厉害了。孙清扬啊孙清扬，我的脸上全是指甲痕，一看就是女人抓的。我说是走路摔的，你竟然也信？
哭过以后，罗百灵还是罗百灵，每晚睡前一定会把孙清扬的演出服熨烫一遍，清晨第一件事是把爷爷的遗像擦拭一回。孙清扬消失了一个星期，回来的时候太阳刚落山，罗百灵正在阳台上打理她的栀子花。
他说，“百灵，是不是我让你做任何事情，你都会去做？”
罗百灵点点头。
孙清扬说，“如果我让你和我一同去做个游戏呢？”
罗百灵说，“那就做呗。”
孙清扬说，“那你赶紧换一身好看的衣服，好好地化个妆梳个头，跟我去一个地方。”
半个小时后，罗百灵从化妆间笑嘻嘻地出来了，她不知道，孙清扬要带她去的，是一个换妻party。
到了以后，罗百灵傻了眼。一个房间，两张床，两对夫妻，在相互的观赏中做男女之事，为的是获得极致的欢乐和刺激。
罗百灵：“这就是你说的游戏？这就是你要我做的事情？”
孙清扬：“怎么，你放不开吗？百灵，生活太枯燥了，我们需要些新意···”
罗百灵冷笑一声：“谁说我放不开？开始吧。”
罗百灵迅速脱去了身上的衣物，赤身裸体地躺在了另外一个男人身下。游戏开始了。
罗百灵的坦然，让孙清扬有些手足无措。他无法集中精力，游戏草草结束了。
次日清晨，孙清扬赶着去荷兰演出，罗百灵像往常一样，正在擦拭他爷爷的遗像。
孙清扬前脚走，罗百灵后脚就自杀了。
23
罗百灵死了以后，孙清扬难过了一阵，便接着过他自由而糜烂的生活了。
他很快就和女人同居了。
这一日深夜，他应酬完回到家中，醉醺醺里躺在沙发上，口渴难耐，竟下意识地喊道：“百灵！百灵！给我倒杯水！”
半晌不见水来。
此时，他的同居女友正沉浸在电脑游戏里。孙清扬有些生气，东倒西歪地走过去，啪地一下把电脑合上，大声问道，“水呢？”女孩抬起头说，“什么水”？孙清扬说，“我渴了，倒杯水来！”女孩说，“你喊的是百灵，我又不是百灵，我干嘛给你倒水？”
孙清扬一巴掌甩在女孩漂亮的脸上，女孩哪受过这样的气，哭喊着和他扭打起来，楼下的邻居报了警。
孙清扬把女孩的东西一件件扔出门外，叫她赶紧滚。
女孩把他的脸抓个稀巴烂。
一个女人走了，另一个女人又来了。每一个都说自己爱孙清扬爱得要命，但没有任何一个女人像罗百灵一样，夜晚把他的演出服熨烫得整整齐齐，清晨将他爷爷的遗像擦拭得一尘不染。
意识到这一点，孙清扬痛苦极了。
魔术师孙清扬的表演总是心不在焉，漏洞百出。他的鸽子似乎也不知怎么飞了。
事实上，他是在仇恨自己。他是个魔术师啊，他总是技艺娴熟地制造着幻觉，为人们创造着各种惊喜，他多么希望，当他脱下礼帽的瞬间，飞出的不是白鸽，而是他的妻子，哪怕她只有白鸽那么小，哪怕她就只飞出来一次。
这一日，孙清扬独自在家，炒了一盘见手青。吃完后，他沉沉地睡了一觉。一觉醒来，发现罗百灵正坐在床前。
罗百灵：“清扬，你醒了？饿不饿，我去给你做饭。”
孙清扬：“不不不，你不要动，哪也不要去，你就在这，让我看着你。”
罗百灵摸摸他的脸说：“才几年光景，你就瘦了，老了，有皱纹了。”
孙清扬哭起来：“百灵，他们都说你死了，我每天都在找你，怎么也找不到。”
罗百灵：“我出远门了，没来得及和你打招呼。我给你写了好多好多信，也不知道你收到没有。”
罗百灵递给孙清扬一张纸，说，“刚才你睡着了，我闲着无聊，就给你写了一首诗，你看看。”
流水蜿蜒回源，
字迹吸回笔尖，
弓箭神奇般回了弦，
婴儿回到了娘胎，
我还是要嫁你，
要爱你，
要遇见你，
要为了遇见你而日日等你。”
24
孙清扬哭得泣不成声。忽然，他手中拿着的情诗，正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失，最后，成了一张白纸。一抬头，罗百灵不见了。
“百灵，百灵，你在哪里？”
他从床上爬起来，到处找寻，家里没有，他便打开门，跑到街上去找。下大雨了，他也不躲雨，一条街一条街的找，一条巷子一条巷子的找。
路上的行人都觉得这个穿着睡衣光着脚丫的男人疯了。
孙清扬不是疯了，他是中毒了。
他吃的那盘见手青没有煮熟，出现了幻觉。
从那开始，每年六月份雨季，孙清扬都特意到市场上买头水见手青，变着花样地做着来吃，几乎每年都中一次毒。他看见过各种各样奇怪的东西，却再也没有看见过罗百灵。
孙清扬失望极了，他曾经问过医生，见手青要做几分熟，要怎么烧吃多少量，在几点几分吃进肚子里，才能重复第一次的幻觉。
医生叹了口气，叫他赶紧去精神病院找个床位。
25
这一年，罗百灵的忌日到了。孙清扬回了蘑菇山，他打算捡一些见手青，晚上拿来煮汤吃。在半山腰他碰见了曲比家的阿果。阿果看上去有些忧伤。他便悄悄摘了些红蘑菇白蘑菇，给阿果变了个魔术。阿果露出了笑脸，孙清扬的心情也好了许多。
吃过见手青汤，他像往常一样等待幻觉的出现。很快，他有些头晕目眩，感觉袖子里有东西在蠕动，是几个白色的小人，他仔细看，这些小人竟然没有脸！小人们尖声叫着，张牙舞爪地飞出，孙清扬吓坏了，将它们丢进汤锅里，想烫死它们。只见那白色的小人在咕嘟咕嘟的汤锅里旋转跳跃，手拉手形成一个巨大的滚烫的旋涡，孙清扬探头去看，却险些被吸进去。孙清扬赶紧取来一只网，把那些白色的小人捞出来，扔进马桶里冲走了。
孙清扬累得满头大汗，气喘吁吁，便仰头躺在地板上休息。
“喵~”一只黑猫倒立在天花板上，他见孙清扬注意到了他，就跳了下来。
黑猫说，“魔术师，你想不想见到罗百灵？”
孙清扬：“当然。”
黑猫说：“那就再喝一碗蘑菇汤。喝完了，就到蘑菇山上去。罗百灵就在那里。记住，穿上你的魔术演出服，她喜欢看你变魔术。”
孙清扬又喝了一碗蘑菇汤，他并未察觉到这碗蘑菇汤和上一碗有什么不同。喝完后，他换上演出服，朝山上走去。明明是黑夜，孙清扬却感觉有一道很亮的光束指引着他前进，如白昼一般。
走到山林深处，阵阵驼铃声传来，蓝色的烟雾弥漫。
远远地传来罗百灵的声音：“清扬，清扬！”
孙清扬喊道：“百灵，你在哪里？”
罗百灵：“我就在你身边啊！你看不见吗？”
孙清扬四处张望，还是看不见人。
罗百灵：“但是我能看见你啊！你穿得这么正式，是要给我变魔术吗？”
孙清扬：“是！我打算给你变一条花裙子！”
罗百灵：“好，我喜欢看你变魔术。”
孙清扬给看不见的妻子鞠了一躬，很快变出了一条花裙子。罗百灵惊讶极了，欢呼起来鼓起掌来，好像第一次看他变魔术一样。孙清扬听得见她的声音和掌声，但就是看不见她的人。
如果看不见罗百灵，那这双眼睛要它有什么用呢？
他用尽全力，把眼珠子抠了出来。一点都不疼。
他觉得好累好累，便靠着一棵松树坐下了，很快就睡着了。在睡梦里他一定是看见罗百灵了。也许是在大海里，也许是在沙漠里。
若不然，他的嘴角怎么会有一抹满足的笑容呢？
只是，他再也没有醒来。
26
听完这个故事，赵厅长说：“你的意思是孙清扬是因为过度思念亡妻，吃了大量的见手青，在幻觉的作用下误食了毒菇，又发了狂上了山，抠下了自己的眼珠，之后体内鹅膏毒毒性发作，并最终死于肾衰竭？”
刘歪嘴说，“是的。他袖子里的白色小人其实是白色“死亡天使”菌。那天，他悄悄采了一些，偷偷藏在袖子里，为的是给曲比阿果变魔术。只是，他忘了将它们丢掉。吃了见手青后，他出现了幻视，“死亡天使”菌成了恐怖的小人，他甚至将它们丢进汤锅，完全忘了这是一种致命的毒药。”
赵厅长说，“这也太离奇了！证据呢？孙清扬的指甲缝里，并没有他的皮肉组织。”
刘歪嘴说，“你仔细看看孙清扬的穿着，有没有发现少了什么？”
赵厅长说，“少了什么？”
刘歪嘴说，“白手套，魔术师的白手套。发了疯的孙清扬抠下自己的眼珠以后，将眼珠连着手套一起扔下了离那颗松树不远处的断崖。派人去找找吧，应该找得到。”
太阳落山之前，警方在断崖下一棵香樟树的树干上发现了一双沾着血迹的白手套。这双白手套是日本著名魔术师Cyril送给孙清扬的礼物，虎口处印有“q.sun”字样。
经法医化验，手套上的血迹和皮肉组织，均属于孙清扬。
刘歪嘴记得，白手套被找到时，旁边有一只好看的百灵鸟，在唱着一首催人泪下的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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